《不息的号角》

——段苏权将军散记

六、长城驱寇收复关山

10.“收取关山五十州”

从44年1月14日到11月1日，苏军向德军连续发动10次突击，除拉脱维亚一小块土地外，全部恢复了苏联战前的国境线。8月1日以共产党为核心的波兰国家军在华沙举行起义，罗马尼亚于8月23日，保加利亚于9月9日相继发起反德的武装起义，为苏军进入匈牙利和南斯拉夫铺平了道路。盟军在欧洲登陆后，大体进展顺利，希特勒的战略指挥从未得到正面评价，但他丰富的想象力却无人企及。44年秋，美英军逼近德国西部边境，希特勒出人意料地在盟军薄弱部（又称突出部）一一比利时东南的阿登山脉，发起代号为“莱茵河卫兵”的反攻战役。4年前的初夏，德军正是通过这里，出现在马奇诺防线北翼，攻占了法国北部。12月16日拂晓，利用重重浓雾，德军最精锐的党卫军第6装甲集团军巨大的轰鸣声在阿登森林响起，最初盟军受到沉重打击，英美军队陷入困境后向苏军求援，45年1月12～14日，苏军在北起波罗地海、南至喀尔巴仟山公里的正面对德军发动强攻，在1月战役中，苏军在主攻方向向前推进公里，德国多个师被包围，40万人被歼灭，为此德军从西线调往东线16个师，还将东调30～35个师。英美联军恢复元气后，重新部署力量，在摩泽尔河以北向鲁尔发动主要攻击，向莱茵河畔法兰克福一一卡塞尔进行了辅助性攻击。连一向反共反苏的丘吉尔也承认，苏联这样做“表明俄国人和他们的领袖显然不顾重大牺牲提早发动强大攻势的义举”。阿登战役德军伤亡22万人，盟军损失9.1万人，其中美军7.7万人（含被俘2万多人），这是在欧洲战场，一次战役中美军伤亡最高的记录。在亚洲战场，45年1月1日，美国克鲁格指挥的莱特岛战役基本结束，守岛日军7万余人全军覆没，美军高调重返菲律宾。44年8月，以中国远征军为主力的盟军占领密支那，缅北战役结束，接下来是中美英印联军在缅甸中部，与木村兵太郎拥有的10个师团、2个旅团及10万后勤部队的决战。同全世界反法西斯阵营一样，44年全年，平北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主动进攻的次数大大增加，在次战斗中，毙伤俘日伪军人，攻克和逼退敌点碉53处（占总数个的30%），中心区的3条封锁线被摧毁，各小块根据地不再是葫芦状联结，而是成片的互联互通。最为显著的进步，是原有的6个县制，变成崇礼、赤源、宣怀、龙关、赤城、延庆、昌平、怀顺8个县制，3县统编的联合县不见了，2县混编的县也只剩下3个，可见地方政权和军事努力的成效。45年2月，当日军在华中、华南取得“辉煌胜利”的时候，华北的八路军却赢得了战争的主动权。45年初，日军北特警司令官称，“方面军特别重视冀东和平北的肃正工作，……李云昌（原文如此）率领的第13军分区的部队，以冀热边境山岳地带为根据地，与平北地区的萧克军联合一起，继续活动于热河和河北省内。为此特规定：在敌地区内日军的行动部队，最低限度要有两个中队”。北特警系华北特别警备队简称，编成于43年9月，“继而于10月12日根据大陆命第号将北特警编入华北方面军战斗序列，华北方面军布置，北特警与当地兵团协力，以主力在冀东附近，以有力的一部在河北省北部，侦察摧毁敌人的秘密组织及秘密活动，同时并应准备以后对其它地区的作战”。“在编制上的特点是拥有单独的对共调查班、科学侦谍班、特别侦谍队及临时特别情报队等特殊部队，并具有进行剔抉及小规模游击战的机能。……因而配备多数人员，主要职位由宪兵科军官及下士官（班长）担任”。可以说，北特警是专门量身定做，主要针对冀东、平北的特战部队。

在42年底，绝少有国人思索亚洲战后蓝图和对日本的永久征服，43年1月《大公报》社论，或者代表了知识精英最富远见的洞察力，或者是共产党人一再宣称的观点：“战时联盟注意到朝鲜独立以及台湾、琉球和满洲回归中国，中国人“全心全意”要求加入新建立的世界秩序的集体安全体系，一劳永逸地铲除日本军国主义是必要的，但不要求永久征服日本。中国领导人把日本人民和他们的军方区分开来。关于摧毁天皇体制的可能性，中国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最终将日本重建成1个和平民主的国家应当是可能的，当然，中国将密切注视这种转变”。社论的结论至关重要：“只有当1个强大的中国出现时，才可能有1个民主的日本”。到了44年下半年，国共冲突的显著特点，是双方都把目光聚焦于战后，蒋介石在实施宪政方面的准备工作正被中共“联合政府”的口号所取代，蒋要共产党先放下武器，取消边区，才同意给予合法地位的承认。第3方美国的卷入，使国共争端有了新的政治途径和动力，罗斯福总统的长远目标是赞助一个“团结、民主和友好”的中国成为战后亚洲稳定的中心。当亨利?华莱士副总统于44年6月“1号作战”期间访华时，使馆官员说服他迫使蒋介石同意他们访问延安的要求，並拿出第4封罗斯福总统相同内容的电报，蒋不得不松口。8月官方小组到达延安并开始工作，“迪克西使团”诞生了（谢伟思猜想，这个名字来自歌词“他们所说的迪克西的一切是真的吗”？迪克西当然指造反者一方）。这个小组由“中国通”包瑞德上校领衔，既包括军事观察员，也包括政治观察员，如谢伟思和戴维斯等人，他们的报告和介绍后来在美国关于“丢失中国”的激烈辩论中引起极大争议。10月史迪威被召回国一一史曾蔑称蒋介石是“优柔寡断、诡计多端、言而无信又靠不住的老无赖”。蒋、史决裂之际，彼此都深恶痛绝，“全局稀糟，他们想往的无非我们有什么可以给他们，……他们应当做的乃是枪毙委员长、何（应钦），与他们的党徒”（见《史迪威日记》，44年9月9日）。史的离职表明蒋介石仍有力量影响美国对华政策，与此同时，人事的变化一一魏德迈接替史迪威出任战区司令，赫尔利任罗斯福的特别代表（后任大使）一一似乎也不容乐观。11月初，赫尔利对延安作了一次出乎意料的访问，这导致了共同起草5点建议，赫尔利混淆了国民党实施宪政和联合政府的区别，天真地认为，他能说服蒋介石接受中共加入多党政府，他多次把中共比作美国的共和党一一二者都是反对党，都寻求在国家政治生活中伴演重要角色。但蒋介石毫不通融地一口回绝带着赫尔利签字的文件，赫尔利改变了他的基本立场，并拒绝对他帮助起草的5点建议承担责任。律师出身的赫尔利曾担任胡佛总统的陆军部长，但他对军事几乎一窍不通，费正清讽刺他“这个来自俄克拉荷马州的美国人，爱好浮夸，头脑简单”，他在中国的“劣迹”引来的只能是嘲笑和唾弃。看到史迪威被召回国和赫尔利前后矛盾的迹象，中共领导慢慢打消了被美国承认在中国政治舞台上与国民党相互平等的可能性，尽管美国和中共采取相当大规模联合军事行动的可能性还在零星讨论之中，当赫尔利听到这些非正式会谈后，立即下令终止这类接触，并要求全面调查，他觉得魏德迈的参谋部和他自己的使馆人员破坏了他本人在政治解决方面所做的努力。到45年年初，中共显然已不再对美国的承认和支持抱有幻想，至少在当时，国共谈判中止了。4月1日，毛泽东在他的窑洞里与谢伟思进行最后1次谈话，毛说，“中共对美政策，是寻求友好的美国支持在中国实现民主和在对日作战中进行合作。……一旦中国发生内战，希望美国对国共双方采取不插手政策”。日蒋谈判始终在暗地进行，44年7月上台的小矶内阁，“对世界形势的判断”已相当悲观，“根据对付盟军的攻势，日本的物质力量能够支持到年底的判断，确定了基本方针……以斡旋德苏和解及对重庆进行政治工作为中心课题”。小矶内阁彻底放低身量，谈判底线设定为承认蒋政权；废除与汪精卫政府的同盟条约；对蒋汪关系、延安政权处理、蒙疆地带特殊化等，均作为中国内政；满洲国现状不变；如在华美军撤退，日军也完全撤退。日本防卫厅战史室评论说：这样，将使32年以来日本在中国的成果，除满洲国外，一概化为乌有。44年12月13日，日本最高指导会议（即原来的大本营与政府联席会议）决定：由中国派遣军总司令负责与中央（指南京汪伪政权）联系，以统一掌握并进行媾和工作。为推进此项工作，宇垣一成大将（偕同坂西利八郎中将、渡边渡少将）受政府委托，从9月中旬视察中国各地，宇垣回东京后提议：重庆工作需要开辟新路线，南京政府的存在对工作反有妨碍。冈村宁次对来访的参谋次长河边虎四郎中将说：“完全达到我们的希望是不可能的，但愿做到能使重庆政府至少默默保持中立的态度”，他计划将一直在秘密进行的此项工作推向前进（以上内容见《华北治安战》）。

44年11月24日，中共中央对晋察冀分局下达颇富雄心的指示：“准备全部夺取平绥铁路”、“努力争取实行察南全为我有”。12月15日，在陕甘宁边区第2届第2次参议会上，毛泽东作题为《年的任务》的演说，提出15项任务，其中第1项也是最振奋人心的目标，是“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我们必须把一切守备薄弱、在我现存条件下能够攻克的沦陷区，全部化为解放区”。3天后，毛泽东复电程子华，称“敌对蒋仍是一打一拉，目前又到了拉的时候”，“蒋对我党不愿作任何原则上让步，我党应坚持联合政府，在此种立场上不关闭谈判之门”，“豫湘粤浙4省明年可能大发展，……希望你们努力向雁北、绥东、察哈尔、热河及冀东敌占区发展，扩大解放区，同时努力从事城市工作”。毛所指湘粤省的大发展，是指“三王”为首的南下支队在五岭地区创建湘粤桂边根据地的设想，事后证明，这是过于超前的冒险计划，旅创造了另一个长征神话。随着日军豫湘桂作战的推进，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不断调派军队和干部团南下,毛泽东在10月7日6届7中全会主席团会议上说：“今后主要发展方向是南方，江南、湖南、河南，同时要注意东北，还要准备苏联打日本”。至少从表面上看，日军在前面开道，共军在后面尾随。“中国的国土蒋介石丢在哪里，我们就到哪里。华中来电决定向南发展，基本上可同意。还要准备几千干部到满洲去”（《毛泽东主持6届7中主席团会议上的发言》，44年11月23日）。“绾毂中原、南下五岭、进军苏浙沿海”，是那个时期中共的雄才大略，但绝不意谓着忽略热察或东北。段苏权清楚地记得，44年年初，传达中央书记处对晋察冀分局的指示：“我们在思想上，还要有在最困难局面下和敌人熬时间的准备”，仅仅1年时间不到，毛泽东就吹响了反攻的号角，这是何等令人称奇的变化，抗日战争已然翻开新的一页。12月20日，晋察冀分局根据中央指示，作出关于开展平绥路工作的决定，同时成立4个工作委员会，其中张北工作委员会，受12地委领导。

段苏权

45年2月接获分局指示后，段苏权将部分精力放在控制平绥线和争取察南全为我有的战斗中，粗略盘点，段苏权指挥战斗7次：3月3日的吕庄伏击战，4月5日南梁阻击战，5月21日奇袭三岔口，7月1日光复崇礼城，7月18日龙门所伏击战，8月23日解放张家口，9月20日强夺新保安。指战员都愿意跟随段政委打仗，段的口头禅是：要打就打个像样！要求指挥员打仗前要做足功课，即“天地4情”，天指天气天时，地指地物地形，4情指敌情、我情、友情、民情。就拿民情说吧，在游击区或敌占区打仗，物色向导、获知情报、封锁消息、粮秣供给、伤员安置等等，都会遇到很多困难，和在根据地打仗完全不同，必须力避打大仗、恶仗，务求“短平快”。令段苏权难忘的，就是6军团长征进入贵州，由于没有共产党的影响和群众基础，寻找向导往往极端困难，18师龙云师长就是两次误用向导断送了性命。段苏权一贯思想是，可以打败仗，不能打糊涂仗；打胜仗谁都能打，关键是要士兵们活着，绝不能以漠视生命为代价。他的战后讲评总是侧重敌我伤亡的对比，历来强调用小的牺牲換取大的胜利，从不鼓励盲目乱干和死打硬拼。仗打不好可以重来，但生命不会有再次，“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可取，甚至是不可饶恕的。正因为把士兵的生命看得高于一切，因而在段苏权指挥的一系列战役战斗中，做到全局在胸、充分准备、谨慎行动，不打则已、打则必胜，无论是游击战、运动战、阻击战、攻坚战（遭遇战另当别论），从无半途而废之举，也无重大伤亡之记录，“让战士们活着”，是其军事生涯最突出的特点。

永宁镇北抵缙阳山（五帝时为缙云氏所都）、南接燕羽山，地处延庆盆地中部，位于妫水河北岸冲积平原。明永乐12年建永宁县，取《书经》“其宁唯永”之意。东路南北向的外长城长61.5公里，有明代军堡18座。宣德5年（年）修筑永宁城，成化5年（年）设宣府镇东路，参将驻永宁城，该城辖火路墩（类似烽火台的小堡垒，分上下两层）40座。万历17年重修4座城门，东迎晖、西镇宁、南宣安、北威远，城中胡同33条，十字街心建玉皇阁，四隅寺庙44处，一时称盛。热河被日军侵占后，伪满军35团长期在永宁驻扎1个营。“伪满军的军用物资、生活给养都是由火车运抵康庄站，再用毛驴由康庄经延庆驮往永宁，每年春秋各1次，这一规律很快便被我们摸到了。我们将此情况报告了军分区司令部，请求批准10团伏击去永宁的运粮队，军分区政委段苏权得到报告后，赶到我团驻地，和我们一起制定了作战方案。3个主力连隐蔽在吕庄，都摆在临大道的围墙内，1连在村的西南角，2连在村的东南角，4连在村的南门口两侧，李荣顺团长和周德礼参谋长亲临4连阵地指挥作战”。吕庄明代建村，为延庆卫军屯，称吕庄屯堡，后军属日繁，分为前后吕庄，村西南原建有土城1座。“3月3日拂晓前，各队隐蔽进入阵地，封锁消息、断绝来往，上午9点多钟，伪满军的尖兵已越过东八里庄向吕庄前进，指战员得知消息后，顿时兴奋紧张起来。……伪满军的行军速度很慢，而且尖兵排与本队拉得距离很远，时间一长，有的战士就不耐烦了。敌尖兵队已进入我伏击圈中，在南门口附近停下来，警觉地东张西望，4连勇士们心痒难熬，只盼一声令下，当敌本队快到村边，离我们伏击圈还有米远时，敌尖兵忽然发现了我伏兵，大声喊叫“村里有八路”，边喊边往回跑。4连在周德礼指挥下，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敌尖兵排有死有伤有被活捉的，敌本队听喊声枪声情知不妙，后队改前队掉头回窜，我1连见状只好出村展开攻击，终因距离远而眼睁睁看着敌人缩回延庆城，只缴获两驮子子弹。此役我牺牲两名战士，由团政治处干事张炳直负责抬到北山边常家营，由区里买两口棺材掩埋”（见曾威《吕庄伏击战》）。煮熟的鸭子飞了，但延庆川的敌人吓破胆，再不敢轻易露头，我军乘势拔除小鲁庄、柳沟、下屯、白草洼4个据点。3月15日《晋察冀日报》刊登简讯：3月3日平绥路怀来东12里康庄伪满军余名，掩护向永宁城运粮，为我某团一部于永宁城西南15里吕庄设伏，因暴露目标过早，仅将其先头部队尖兵排歼灭，我缴获轻机枪1挺，步枪12支，驳壳枪1支，子弹发，……毙伪10名（内小队长1名），伤伪20名，俘9名，我仅伤亡6名。

4月1日，美军6个师约10万人在琉球群岛中最大的冲绳岛登陆，4月5日，苏联通告废除日苏中立条约，稍后便加紧向远东增兵，二战进入收官阶段。此时日本的战争资源日渐枯竭，44年的军费开支由31年的4.6亿日元增加到亿日元，军费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占比也由3.76%猛增至98.5%，兵力与劳动力的比例由31年的1：94.1，上升至1：4.5。侵华日军“为适应日本本土决战”，44年由华北调出3个师团去上海方面（补充了2个旅团及惠字部队，总兵力减少人），其中驻蒙军的师团也是奉调部队之一，其实该师团是44年8月才在大同地区编成，为丁种师团，“主要是维持治安，火力装备差，没有炮兵，缺少工兵、辎重，充当作战兵团使用时，需要改编和加强”（摘自《战史丛书》）。同时日军大本营还给华北方面军下达命令，“除执行现有任务外，还必须作好对苏作战的准备”，这样的官样文章，只能是空口白牙痴人说梦。为此“华北方面军为研究如何对苏作战，曾举办军棋演习。关东军派来参演的作战主任参谋竹田宫殿下说：关东军对付苏军的进攻，只能采取游击战。此外，热河方面的防卫，连补充1个微弱师团的余力都没有。听他如此说明，很明显，如果美苏同时进攻，我军将一筹莫展”（见《华北治安战》）。竹田宫因是皇族，自然说话直来直去口无遮拦。45年沙场点兵，驻蒙军主力依然是独立混成第2旅团，“旅部设在张家口，辖12个县（察南10个县，察哈尔盟2个县），针对当时迅速发展的中共军平北支队及第11军分区的威胁，特负责京包线和重要资源产地的安全。关于对苏作战准备，预定依靠张北及平地泉附近的设施”。“旅团于44年春曾进行清剿作战，……到了秋天，平北支队又开始活跃起来，并企图破坏我资源开采、袭扰京包线，……9月上旬以第1、第2独立步兵大队为主力，首先在龙关南方进攻中共军平北支队，接着进攻企图破坏开采石棉的第11军分区，10月上旬作战结束。在此期间，军自第12野战补充队增调7个连，分别配置在延庆、怀来、宣化、下花园、涿鹿等地，负责铁路的警备”（见《战史丛书》）。从中不难看出，独立混成第2旅团把平北部队当成主要的对手和“破坏治安”的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44年秋季扫荡失利后，将新补充的7个连也大多安置在平北境内。尽管如此，与平北军民长期作战的北特警依然忧心忡忡，北特警高级参谋大森三彥大佐评价说：“北特警尽力作到：使自己具备游击部队的主动性，研究如何能够与敌接触的方法，励行每日出动、突击索敌，掌握地方的特点及敌情，熟悉千变万化的游击战法等。但游击战本来是在民众协力下才能进行的一种战法，所以在异民族土地上进行游击战十分困难，肃清敌人的游击队已是不可能的事情”（见《华北治安战》）。

45年初，平北军分区、地委在南碾沟召开军政干部会议，宣布第2次恢复地委，同时决定将原6个联合县改为8个县治。会后军分区与地委共同从海陀山东侧迁到海陀山西麓，邻近沙（城）赤（城）公路，距东山庙只有5里的蔡窑子村。44年1月27日，列宁格勒保卫战胜利结束，天围困战创造近代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光辉战例，这一天也被设为“俄罗斯军人荣誉日”。45年开春，平北军分区在东山庙（今大海陀乡政府所在地）召开庆祝苏联红军列宁格勒保卫战胜利周年大会，到会的有党政军民多人，段苏权在会上就当前战争形势发表了讲话。东山庙围困战是区队和民兵用2个多月断水断粮逼退敌据点的范例，与列宁格勒反围困战恰好提供了正反两个剧本。明初建都北京，冀北成国防重地，为了战备需要，大肆修长城、建军堡、筑军屯、设驿站，焙砖烧瓦必不可少，在张家口地区，以窑为名形成的村落特别多。比如龙崇赤根据地中心区嵯沟窑，仅附近小北沟就有宋家窑、白家窑、何家窑等村，可以想见当年取土烧砖之盛。44年的冬天，大海陀山出奇的平静，这是5年来最为“享受”的冬季，敌人的扫荡不仅被遏止，而且每周都有拔除据点的消息传来。45年2月，晋察冀分局召开扩大解放区会议，2月17日下达了“向隆化、丰宁、热河境内发展”的战役目标，在会议上，郭天民（时任冀察军区司令员）存有异议：平北只有人（的部队），而地区却很大，在现有的状况下，坚持下来就很好，而现在执行这个任务时不能完成。事后证明，郭的担心是多余的。

45年2月中旬，通过内线关系拔除了蔡家窑西部重要据点高栅子，3月又在对敌樱花节政治攻势中，解放了小张家口和有“赤城门户”之称的兴仁堡，使赤城、龙关根据地连成一片。4月初，狗急跳墙的日寇垂死挣扎，驻龙关的第1独立步兵大队（第2独立混成旅团主力，大队部设怀来，负责怀来、延庆、龙关3县的警备）所属吉田中队，在得到加强后，余日军倾巢出动，4月5日凌晨乘汽车由龙关出发，纠集雕鹗堡中心据点的多伪军，直奔平北军分区首脑机关，遂行“斩首行动”。雕鹗是雕窠的讹传，为龙关、赤城、沙城、滦平公路交汇点，唐代曾在雕窠村修筑边城，元设云州雕窠站，明初置浩岭驿，永乐中改雕鹗堡，筑城置戍，隆庆4年增修，是下北路长城重要军堡和赤南贸易场所。4月上旬正是春耕大忙季节，40团各连队分散在阎家坪、朱家庄、赵家窝铺等处开荒种地，大家经常唱着：我们去开荒哟，我们去背粮，我们打柴上高山哟，劳动的心儿跳荡，劳动的歌声嘹亮，劳动的战士快乐像春风一样……。平北首脑驻地东北方向，隔道山梁有座高出公路多米的山丘，南依大海陀，北向雕鹗川，有40多户人家的南梁村，就散落在这不大的山丘之上。

中队为日本陆军基本战术分队，大致相当中国军队1.5个步兵连。甲种中队人，乙种中队人，除步枪、轻重机枪、掷弹筒外，单独执行战斗任务还会得到火力加强，通常是1至2门90重迫击炮或92式步炮，有时还可得到1个辎重小队（步枪30支）的支援。尽管北特警司令官明确规定，在与李运昌率领的第13军分区部队和平北地区的萧克军作战时，“最低限度要有两个中队”，但作为关东军余孽，驻蒙兵团（长期保持1个师团和1个旅团）自诩兵精弹足、训练有素，从来都是趾高气扬。上午10时，敌主力到达行字铺村，一路伪军沿南梁东沟向上迂廻，日军则从正面进攻，企图翻越南梁进入施家村，实施两面夹击。首先与敌人接火的，是40团1连1个排，稍作阻击后便向南梁转移。在南梁担任警戒任务的分区警卫连，很快投入战斗，连长王宁邦、指导员王亚夫，都是陕北老红军，硬角色。经警卫连迎头痛击，深感穷途末路的伪军顿生怯意，大嗓门高喊“八大哥好好打呀，都剩鬼子了，我们可走啦”！边说边沿山沟向雕鹗撤退，途中遭驻向阳村的龙赤县大队截击，遂向北面狼窝沟（今镇川堡）、小雕鹗山上溃逃。正在赵家窝铺、朱家庄一带开荒种地的40团主力，听到激烈的枪炮声，知分区驻地有了敌情，40团团长赖富立即命令2连（即归建的长城中队）由团参谋长杨森率领，搜罗现场武器，抄近路赶赴施家村，由詹大南司令员指挥，由蔡家窑子东山投入战斗。此时敌人已占领南梁西部高地，在这块东西长约50米、南北宽约30米的小高地上，敌人的炮火硝烟弥漫，我军亦甩出成排的手榴弹，把高地打成一片火海，双方你死我活，白刃格斗6、7回，阵地数易其手。习称“大老胡”的战士，抡起大刀闯入敌阵，劈倒3个鬼子，自己也身负重伤，临死前拉响身上的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还有1个战士与敌机枪手抱在一起，死时嘴里还紧紧咬着鬼子的耳朵。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候，“段苏权把张永宽、李志几个警卫员全派下去参战，自己伏在山石上连续射击”（见《海陀风云?访段苏权警卫员张永宽》）。下午4时，援兵赶到，赖富回忆说，“我和王政委率团主力经官庄子进到蔡家窑村西小高地，与分区负责同志和军区首长（指唐延杰参谋长）见面了，并将与首长相见的消息传达给部队，战士们的斗志更加旺盛。我第3连、4连协同2连从敌左侧实施突击，把敌人压缩至东面的小山梁上”。据《张家口市军事志》记载，“团长赖富、政委王启刚率40团主力下午赶到蔡家窑，在西山坡与分区政委段苏权见了面，段政委介绍了敌情，下达了歼敌命令。此时2连与日军激战已达白热化程度，赖团长命令1连顺行字铺抢占南侧山地，敌见势不好，怕后路被切断，遂边打边撤，退到行字铺村时，又遭在此担负警戒任务的警卫连2排阻击，日军交替掩护狼狈逃回龙关”。此役击毙日军近百人，生擒日军医官1名，两个受伤的日本兵，一直不肯老实就犯，被抬担架的老乡扔进山涧。日寇逃回龙关后，将3汽车尸体烧掉，在龙关竖立所谓“忠灵碑”，以悼战殁亡灵。“战斗期间，恰逢军区参谋长唐延杰率队前往冀东途经平北，队伍中有将赴冀热辽军区任组织部长的谢明、情报部长的张挺，以及杨维群、张西帆、兰矛等同志，唐参谋长和我们一起指挥了这次战斗。38年后，曾任北京卫戍区副司令的张西帆风趣地回忆说，距分区机关5里激战，机枪、掷弹筒、手榴弹声震天价响，而机关女同志依然为客人炸糕、包饺子，老乡也没有跑的，好像啥事没有发生，足见平北军民习惯于敌人点线间的生活”（段苏权《平北抗日反攻序曲一一南梁之战》）。南梁战斗，我军也付出沉重代价，警卫连伤亡30多人，40团2连打得只剩42人，机枪班仅存班长张存义及战士4人。战后老乡从阵地上捡回十几筐手榴弹，也可见我军自制武器之窳劣。基于长期坚持游击战、麻雀战的平北地方部队，此次阵地阻击战是个难得的锻炼，对骄狂的日军则是致命打击，加之其战略重心转移到张北一线的对苏战备，从而结束了扫荡与反扫荡长期反复的僵持局面，早成惊弓之鸟的敌伪人员更加剧了恐慌，为平北全面大反攻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82年夏天，赤城民政局拨款，在当年硝烟弥漫的主阵地上，耸立起南梁战斗纪念碑，碑的正面刻有4个虬劲大字一一南梁战斗，为后人留下永不磨灭的丰碑。

“4月28日，敌三岔口据点派出特务周祜到椴木沟刺探军情，被我7区公安员艾银抓获。此人吃喝嫖赌样样都干，是当地有名的地痞，大伙要求杀了算了，留着也是祸害，区委书记何光不同意，向地委书记段苏权汇报后，段要求押到蔡家窑亲自审问”。为什么呢？因为三岔口村镇不大，只有户人家，但“西接龙门，南通雕鹗，东北抵赤城、镇宁，为行旅三歧之路，故曰三岔口”（见《宣大山西三镇图说》）。嘉靖28年翁万达上奏提请修筑“内垣”的西半部分，这段夯土城墙东起三岔口连接下北路东西向长城，西止于大尖山，与中路外长城连接，全长20公里，三岔口也由民堡改为军堡，“万历17年始砌以砖，高三丈五尺”（合今约9.9米）。由于是交通枢纽，日寇在此建立了伪警察署，有30多名伪警和几十号乡公所保丁，并加固了城墙，修筑了明碉暗道。正因如此，段苏权早有心拔除这颗钉子，但碍于城高壕深、防守严密，没有重炮很难攻城，所以一直骨鲠在喉，现在有城内的特务在手，岂肯错过良机！更为巧合的是，段苏权刚刚接到冀察军区4月30日下达的《察南战役计划》，其中特别提到“40团应对雕鹗堡、三岔口采取攻击，求得扩大中心区与打开南北联系”,真是想啥来啥，天上掉馅饼。“经过审问，周祜交待了部分罪行，段政委声色俱厉地说：‘你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是中国人，为什么给日寇干事’？‘我该死、我该死’！‘你听好了，希特勒完蛋了，日寇蹦哒不了几天，你应该悬崖勒马，现在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老老实实把三岔口的敌情地形说清楚，争取人民政府宽大处理’。‘我对不起八路军，对不起乡亲们，长官，您叫我干啥就干啥，为八路军效劳绝不含糊’。段叫警卫战士给周祜松了绑，周详细交待了城里的内情，并画了草图，最后说，‘尽管三岔口城墙坚固，但自从日本兵调离龙关、赤城，他们就像倒了大树一样，生怕八路军攻城，端了他们老窝，把东南北3个城门关闭，只留西门，天亮才敢放老百姓进出，天不黑就关城门，到夜间便增哨加岗’。段政委审完后，找司令部相关人员研究，认定周祜供词基本可信，于是决定由分区特务连两个排担任主攻，钟辉琨副司令率40团两个连到八里庄阻击龙关可能来援之敌，龙赤县大队在通往赤城的公路上打阻击。特务连连长刘义荣，江西于都人一一于都河畔正是中央红军长征的出发地，29年参加红军，戎马一生，岂止是身经百战？！领受任务后，他与指导员共同召开支委会、军人大会，进行动员和部署，战士们听说段政委带队去打三岔口，都兴奋得像开了锅。5月21日晚上10点，部队出发，由周祜和两个化装成伪军的侦察员带路，随后部队悄无声息地行动，谁暴露目标就处理谁，到城边河滩都把鞋脱了，石头硌得脚生疼，个个紧盯着城墙轻轻移动。凌晨4时许，部队到达城外西山坡下，稍事休息，天渐渐亮了，塞外的春天，早晨很冷，‘怎么搞的，城门还不开，莫非我们暴露了’？1个参谋小声地说，段政委满怀信心道：‘要沉着,别急躁’。太阳出来了，哗啦啦一阵声响，两扇城门打开了，刹时2排的机枪吼叫起来，小钢炮也向城楼碉堡发威，担任主攻的1排飞快向城门冲去，见势不好，几个惊慌失措的敌人赶紧关门，我突击队员也冲到城门口，双方较上了劲，1分钟、2分钟……，侦察员王春见相持不下，便把手榴弹塞进门缝里，当场炸死1个、炸伤2个，其余伪军拔腿就跑，我突击排猛打猛追，2排也冲进城内，占领西城制高点，三岔口乱营了。有部分伪军企图爬上东城楼碉堡，被我机枪手封锁了路口，1排冲上去撕杀，将其全部俘虏。西北城楼有个较大的碉堡，因有暗道，9个伪军钻进去负隅顽抗，2排打了几个“飞雷”（弹带木把），因工事坚固不起作用。段政委命令，一方面封锁碉堡，防敌窜逃，一方面从俘虏中寻找头头一一警察署长倪生玢。查来查去，据他的勤务兵讲，倪可能藏在一姘头家里，当即派人前往搜捕，很快将其捉拿。段政委亲自审讯，晓以大义、指明出路，不投降只有死路1条，倪生玢表示愿意立功赎罪，经喊话劝降，敌人乖乖举手走出工事，除伪大乡长和北山4个警察逃跑外，全歼守敌。此役以牺牲1人的代价，拔掉了三岔口这颗钉子，附近20几个村庄获得解放，据点内数万斤粮食运回根据地，大多分给了受害群众，老百姓欢天喜地如同过年。周祜被宽大释放，走时一再表示：一定改邪归正，报答八路军恩德。此人在解放战争时期，也没有投靠国民党重新为恶，最终得了个颐养天年”（见陈国庆《奇袭三岔口》，当时陈是段苏权警卫员）。

5月12日晚9时，冀察军区发动的察南战役正式拉开帷幕，由于此役主旨在于使冀察、冀晋新解放地区连接起来，控制察南、察西，开辟察北和热西，因而主战场在冀西怀安、涞源、广灵一线，有6个团和部分县游击支队投入战斗。12军分区的任务是“派兵力对张家口、宣化进行活动，但必须取得牵制作用”，为此段苏权和詹大南、钟辉混率平北主力，向龙关、赤城、崇礼外围据点发起攻击，攻克和逼退鸡鸣驿、大小囫囵、太子城、浩门岭、狮子沟、雕鹗堡等20几个重要据点。6月5日，《热西战役任务部署》下达，命令“采用多数武工队从多方面逐步推进，10团一部正面配合”，“10团主力应用于开辟昌平、顺义、怀柔、密云之平原地区”；40团“仍对赤城、样田、后城线活动，长期逼困某些据点，同时掩护此次已扩大之龙关、崇礼等县大块解放区，另组一支队开辟张北广大地区”；同时着令11分区44团“全部于6月15日左右进入平北中心区，接替40团之任务”。6月29日，段苏权和詹大南率10团和分区特务连奔赴太子城、砖楼一带与40团汇合，30日里应外合光复塞外的崇礼县城，为党的生日献上一份厚礼。

崇礼地处大马群山（属阴山山脉）支系与燕山余脉交接地带，东沟、正沟、西沟、前沟4条大沟纵横全境，条支沟错落其间，境内有山峰座，山体面积占全县面积的92.5%。崇礼县东部、南部以北魏长城（明代屡有增修）划界，为少数民族杂居之地，是古代从未建制的深山区，年5月，才有了崇礼设治局（国民党统治时期设置于边远落后地区的政权机关）之名。察南战役开始前，平北部队即向崇礼周围各据点提前展开攻势，“攻打崇礼县城西湾子，事先进行了周密准备，早在开春，就分别在西湾子敌伪人员中建立了互不联系的两条内线，1个是龙崇宣联合县委和公安科掌握的田芳（王明儒）和朱玉山，1个是派遣进去的刘子明和被他争取的伪警刘新芝。田芳是河北满城人，原为西沟区委书记，朱玉山原是4纵34大队班长，后任龙崇赤县大队3中队长，俩人都是被捕后编造假口供，蒙混过关。田因有文化分配到警察署搞内勤，朱被编到特务班搞侦察，他们始终与县公安科长刘勋和组织部长胡子奇保持联系，是强有力的内应。西湾子伪警有3个步兵中队、1个骑兵中队，经过教育争取，他们掌握了除1中队长于福和以外的大部分骨干，并在班长、战士中发展了内线。6月中旬，田、朱传出秘密情报，称城内空虚、人心惊恐，内线力量有所发展，建议我军采取行动，解放崇礼县城。刘勋接报后，立即向军分区政委段苏权汇报。段苏权和詹大南、钟辉琨及政治部主任曾威商量后，一致认为机会难得，考虑到崇礼县城是伪蒙疆首都的外围据点和东部屏障，攻克绝非易事，必须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好万全准备。一方面指派地方和部队相关部门，进一步搜集敌人布防情况和地形资料，另一方面加紧战斗部署和练兵，不管怎样，这是平北部队第1次攻打县城，不仅要成功，而且要避免重大损失。经过10余天的准备，始定下攻城方案，同时决定把城内两条内线合二为一，由田芳掌握，采取统一行动。27日，先遣部队指挥官钟辉琨向分区发报，敌情、内线均无变化，建议按原计划行动。29日，部队在大小口子、砖楼、太子城一带几个较大村庄集结，当时城内驻有4名日本指导官和余伪军、伪警（包括特务队），决定10团（团长李荣顺、政委吴迪）和崇礼县支队（支队长刘义荣、政委王一心，45年1月组建，有3个步兵连和1个骑兵连）负责攻城。40团由赖富、刘国辅、杨森率领，担负张家口、宣化方向的打援，赤源支队（43年春，骑兵大队脱离40团改编为龙崇赤区队，43年冬又复编为40团骑兵连，44年冬扩编为赤源支队，辖2个骑兵连、2个步兵连）由李忠志、方诚率队，阻击来自张北、狼窝沟方向的援敌。部队砺兵秣马，只等一声令下，不料军情突变，29日中午，突由张家口开来余日军讨伐队，内线人员焦急万分，‘咋办’？特务队巡官李荣贵（44年由区委书记王克东发展的内线）来问田芳，当时向外递送情报已无可能，田芳说：‘要把敌人调开’！经磋商后，李荣贵跑去向日军报告，‘八路军有上千人在威远门一带杀猪宰羊，准备担架、城梯，据说要打大囫囵、张北城’，鬼子将信将疑，命令派人核实。很快，内线人员安排的西湾子甲公所也来人报告确有此事，加之县城北面骑兵大队一直在活动，日军讨伐队于次晨出发，赶赴威远门打八路。29日黄昏后，攻城部队进抵距县城仅8公里的三道营子和马丈子村，当晚大雨如注、山洪狂泄，部队无法涉水过沟，拥挤在窄小的狭谷里，县委主要干部选择最可靠的民兵，米布置1哨，行人只准出不准进，对来联络的内线，由组织部长胡子奇亲自接送。大雨整下了1夜，次日白天隐蔽待命，直到夜幕降临。朱玉山依约定出城接应，城内各哨卡已调換为内线人员，伪县公署周遭4个炮楼由3中队（大部分是新兵，队长路生兆和刘永棠已被策反）接防。将近12点，伪警机要人员接到张家口蒙疆司令部急电，要求迅速查清西湾子周围八路军动向，译电员出门即被我内线人员控制。指针指到12点，路生兆将顶门石移开，火速打开东大门，刘子明控制西南角炮楼，刘新芝控制南门头上的炮楼，同时用机枪封锁警察住宿处的大门。攻城部队一拥而入，朱玉山带1个班冲进日本首席指导官渡边及特务队宿舍，将早已被灌醉的渡边捆绑，关山、小岛、木村企图抵抗，2名被击毙，1名乘乱逃脱。攻城部队按部署分3路冲入伪县公署、伪警大队营房，敌人在睡梦中当了俘虏。紧靠县公署后山上制高点，有座大碉堡，内有伪军50人，拥有1挺重机枪、2挺轻机枪和30多支步枪，由中队长于福和指挥，因电话不通、情况不明，这股敌人没敢贸然下山，攻城部队忙于转运物资，黑灯瞎火也没有发动攻击。天亮后开始进行包围，并发动政治攻势劝其缴械，于福和假意派人打白旗出来谈判，说要点时间统一内部后出降，实际就是借故拖延等待援军。下午3时半，10团副参谋长周德礼和连长李占远率部发起进攻，黄昏时分，北山被全部攻占，崇礼县城获得解放。此役击毙日伪军30余人，俘虏多人，缴获机、步枪余支，电台2部，子弹数万发，伪币万元，以及大量粮食和布匹，攻城部队伤亡20余人。根据老百姓强烈要求，将伪署长刘振东、巡官苏茂青、警长石旺、特务队长宋子玉等10名罪大恶极的汉奸叛徒公审后处决”（见崇礼县委史志局编《中共崇礼县地方史》）。里应外合光复崇礼城，不仅是军事的胜利，也是1次“暗战”的成功，隐蔽战线厥功甚伟。红军时期有“特科”经历的聂荣臻曾说，“情报工作抵得上10万兵”，段苏权对此深信不移，历来把隐蔽战线当作对敌斗争的重要一环，须臾不肯放松。崇礼县城内线人员情况及策反进度，都是刘勋通过葛启直接向段政委汇报，及时得到指示和帮助，同时军分区指派侦察参谋王国瑞具体负责，保证了内线工作健康稳步的发展，最终结出丰硕成果。

平北部队进入西湾子县城，严格执行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并严禁部队进入教堂，骚扰教民正常的教礼善功活动，适与日伪军形成对照。早在年前（年），天主教在中国的兴盛时期（全国有敎徒30万人），法国神甫巴多明随康熙帝北来，很快在西湾子建堂，天主教遂在塞北开山。年满州里、辽东、蒙古合为新教区，总堂设在西湾子。年比利时南怀仁神甫（曾被清廷赐以工部侍郎之职）从上海来到西湾子，接掌副主教之职。在2个半世纪里，先后有法国、荷兰、比利时等洋教士在此传教，直接受命于罗马教会（时称罗马传信部）。义和团“反清灭洋”运动兴起前，也就是圣母圣心会时期，信众有人，仅西湾子受洗信徒即达人。八路军攻占西湾子后，对教堂采取了保护性措施，为表示感谢，本堂神甫专门宴请军区和军分区首长，并引领参观了可容纳人的圣母大教堂（长70米、宽20米，设有圣台和跪凳地）。据群众举报，教堂里藏有不少武器，刘勋和县委王一心等负责人，找神父石德懋（比利时人，从31年起担任西湾子教区主教，后升任察北主教，直到50年卸任）起要，但他赌天罚地死不承认，依据内线提供的线索，最终从教堂暗室内搜出步枪90多支、轻机枪1挺、大电台1部和数量可观的弹药。1年零5个月后，石德懋等人与国民党反动军队勾结，在教堂里修工事，架设机枪阵地，并给教民发枪进行顽抗，给“二打崇礼”的段苏权制造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光复崇礼县城，冀察军区政委刘道生、参谋长易耀彩观看了整场“演出”，刘道生连夜撰写了《纪念“七一”长城大捷》的文章，发表在《晋察冀日报》上。针对44年下半年平北出现的以伪满军为主的进攻态势，借助收复崇礼的余威，平北战役揭幕，“伪满军在我攻势威胁下，已放弃后城、大庄科、黄花城，现诸点均已为我控制，独石口、云州、赤城、龙门所、永宁堡沿线各点伪满军已撤出，将防务移交伪蒙警察队接管，但均恐慌“（见冀察军区《关于平北赤独战役部署》，45年7月7日）。将伪满军全数逐出长城，这是来之不易的胜利，从40年下半年开始，为保卫所谓“满洲国西南国境线”，伪满军和东北讨伐队就不断入关，是平北抗日根据地主要对手和最凶恶的敌人。44年年中日军“1号作战”展开，为保障华北的物资供应和交通安全，又紧急抽调8万伪满军及关东军一部，加强热河防务并进入长城以内，分布在冀东、平北、察南和冀中地区，试图挽救四处漏水的沉船。在人类最大的浩劫中，长城线上与日伪殊死搏斗0个日日夜夜，平北抗日军民天天有牺牲、分分钟有流血，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付出巨大代价，以不屈不挠、有我无敌的英雄气概，捍卫着祖国和民族的尊严。挺进军司令员萧克曾高度评价说：“平北地区部队和地方干部，长期搭窝铺、住山洞及长城楼子，与敌人周旋，和万里长城一样，雄峙云燕”（见《萧克回忆录》）。

早在4月中共“七大”召开之际，“平北地委和军分区就提出“东西并重”的发展战略。向东深入伪满境内抑制敌人，准备开辟东北工作，西向伪蒙疆之张北地区挺进，以期包围张家口”（段苏权《忆平北抗日根据地的斗争》）。5月，经上级批准，成立热西地分委，吴涛任书记兼支队政委，王亢任支队长，李守庭任办事处主任。6月初，平北地委决定将原张北工委改为县委，柴书林任书记，陈博文任县长。6月上旬，晋察冀军区参谋长唐延杰到察北了解情况、察看地形，刘道生、段苏权陪同，柴书林、吴广义及部分警卫人员随行。唐、刘、段3个湖南老乡，有说有笑，乡音不改，唐是省城长沙人，27年被派往莫斯科东方大学军事班学习，也算是吃过洋面包的人。当时正值绿草如茵、野花绽放的季节，敌人龟缩在据点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嚣张，一行人信马由缰，或爬山，或骑马，在张北脑包图、大囫囵一线向康保、化德以及宝昌、多伦方向勘察，虽属“走马看花”，还是搜罗了不少察北地区风土民情和敌情地貌等资讯。张北高原习称坝上，因其南缘有条宽约30里，自张家口向东绵亘千里，越过西拉木伦河上游谷地，与大兴安岭相接的岗峦，明以前单称岭，清又称兴安岭（兴安系满语，意为“极寒的地方”），俗称坝。大坝古来是中原与大漠的天然分界线，燕、赵与北魏长城蜿蜒其巅，明王朝更立九边防线以备不时之需，清则在主要坝口设栅栏，驻兵把守。民国时期察北、察南以长城为界。大坝划南北，也割寒热，坝北（清时称坝外或口外，近代俗称坝上）高原海拔～米，而坝南地势陡降，落差～米，平均温度相差4～5℃。清兵入关后，坝上的游牧区被划为禁区，人口稀少，由有战功的蒙古贵族“跑马占荒”，行政势力很少伸展于该地。此中人口绝大多数为外来，拾荒者、逃难者、罪犯凶徒等，囿于交通闭塞，经济落后，匪气和流民意识特别浓厚。清末民初，因平绥铁路建设及近代思想和文化传播，农业和商业方见起色。日本侵占察北后，采用赤裸裸的殖民地统治方法，将蒙疆与伪满同等看待，各种施政纲要、行政机构、组织办法均抄袭伪满洲国系列，科长以上行政人员，警佐以上警务人员，均由日人、满人或蒙古人担任，本地人绝少问津。这一地区与察南相比，缺少共产党的活动，八路军影响有限，但人民群众要求摆脱殖民统治的愿望还是强烈的。唐延杰回军区后，晋察冀中央分局很快下达了开辟察北的指示，7月7日冀察军区上报《开辟察北初步计划》：“为执行分局开辟察北指示，13分区对路北以5个骑兵连组成支队，并令陈宗坤率领，前往配合地方工作，首先开辟兴和、尚义、万全3县。12分区组成骑兵区队，吴广义任区队长（原赤源支队长），肖泽全任付政委（原分区组织科长），首先开辟张北、商都、康保3县，各部队均已出动”。段苏权陪同唐延杰参谋长走访察北，正是为跨越长城解放察哈尔全境作先期筹划。崇礼光复后不久，为进一步“深耕”察北坝上草原，在张北成立察北地分委和办事处，原地委组织部长刘书亭任书记，柴书林为办事处主任，同时成立察北骑兵支队，赖富任支队长，刘书亭兼政委，吴广义为副支队长，柴书林、方城、肖泽泉为副政委，下辖3个骑兵连、2个步兵连，余人（后因察南地委也成立察北地分委，为此平北地委所辖察北党政军一律改称察蒙地分委、察蒙办事处、察蒙骑兵支队。到8月份，察蒙支队已拥有5个骑兵连，1个步兵营，包括直属队，总兵力达1人）。7月7日，冀察军区下达《平北赤（城）独（石口）战役部署》，要求“10团、40团首先求得拔除赤城外围各点，进而占领赤城。赤源支队围困独石口，张北支队围困大囫囵，延庆支队围困永宁城”。“为进一步扩大平北战果，有增加力量之必要，因此44团9日开平北作战”，此举使段苏权有了较多的机动兵团。7月10日，晋察冀军区下达《对冀察深入开展热南西部工作指示》，称“平北6月份至7月初战役结果，已实现了将伪满军自独石口至四海全线挤退至外长城以外的目的，为巩固平北既得胜利，应继续对东撤之伪满军积极进逼，迫其再行后退，向热河西南部扩大解放区，并与14分区动作取得更有力之配合”。挺进热河，打出关外去，这是段苏权和平北部队梦寐以求的一天。“为执行这项命令，平北地区党政军领导，专门作了部署，带了大量布匹、食盐，还有针线、火柴、药品等，准备換取给养和救济灾民。16日我率10团自雕鹗堡一带出发，经青罗口、后城，进至南卜子、巡检司一带，次日钟辉琨副司令所带领由平西调来的44团也赶来汇合。我们的目的是东出长城，先打万泉寺拥有几百户人家的大围子，解放“人圈”里的群众，然后向东卯、大阁、围场进击”（段苏权《龙门所伏击战》）。44团是个小团，4个连人，团长雷淯龙，陕西绥德人，曾任第4纵队教导员，于38年10月率部从赤城县城东门首先破城，以此彪炳赤城史册。政委徐元甫是湖北天门人，29年入党，30年参加红军，也是个老资格。副团长丁龙飞，参谋长刘光第。“17日下午，段苏权政委率队正通过拦马道梁向万泉寺移动，钟辉琨副司令从后面上来报告新情况：据骑兵侦察员从龙门所老乡中获悉，伪满第5军管区所辖5旅6团2营，从东卯去赤城，企图把窜逃的伪职人员和讨伐队接回，重建龙门所据点，保甲长通知老百姓准备饭菜、草料迎接。钟辉琨建议暂停东进，在龙门所设伏，争取聚歼这股敌人。段苏权立即表示赞同，将10团、44团负责人召集来研究部署，遂令部队掉头北进，直奔龙门所”。龙门所城，原名李家庄，明宣德6年在此置龙门守御千户所，并筑城池守之。龙门所堡位于长城西5公里处，这段长城是张家口境内长城的最东段，南北走向，东南起自延庆县四海冶（今延庆区四海镇），接宣镇东路长城，西北至龙门所辖地北高山（在龙门所堡北偏西16.8公里处，海拔米），接宣镇上北路长城，全长75.5公里。此段长城大多山势奇险、敌台稠密，其密集程度和保存完好为外长城少见。龙门所城堡高8.6米，设南北两座城门，南曰敷化，北曰统正，内有城楼7座、角楼3座、城铺15家。明万历18年以宣镇北路地势隔远为由，增设下北路，参将驻龙门所堡。该堡向西4公里处，有龙王嵯山，嵯峨高耸，从谷间翻过山梁即是赤城县城，向东则通往承德、东北地区，城内商号物品曾喧嚣一时。日寇侵占赤城后，一直把它作为蒙疆通满洲国要衢，设有镇公所和警察署，并驻扎伪满军1个连。45年仲夏，龙赤县3区武工队，向龙门所守军展开政治攻势，喊着警察署长赵贵宝名字，令其在指定时间内献城，通过伪军家属用大喇叭公开劝降，并在群众帮助下烧毁南城门楼，迫敌于7月11日撤退至赤城城内。“7月18日早，段苏权政委率部赶到龙门所，龙赤3区书记张玉印、区长苏中权闻讯亦率区小队赶到，迅速封锁消息，割断各个通道路口。这股伪满军有3个步兵连、1个机炮连，约人，伪军讨伐队多人，伪职人员10余人，总兵力将近人，还有裹胁的百余名筑城的铁锨队民伕。我军总兵力千人挂零，尽管兵力占优，但敌武器精良、久经训练，讨伐队多是本地的流氓地头蛇，熟悉地理民情，也不可小觑。为了确保伏击成功，段政委带领两个团的领导干部，仔细查看了地形，龙门所周遭皆崇山峻岭，中间有条南北走向的河流，时值盛夏，路边都是青纱帐，正是打伏击的理想场所。最终决定10团的5个连担任腰斩敌本队的任务，埋伏在东山及城北（在城内预伏2个排），钟辉琨率44团4个连隐蔽在较远的大西山及右侧张家窑一带丘陵高地，作为从后面兜底的部队。整个阵势由北向南形成口袋，指挥部设在北城西部城墙上。段政委要求全体指战员勇敢作战，严密伪装，遵守战场纪律。这天赤日炎炎，加之连夜行军，部队都很疲劳，特别是西山上的44团，远离村庄找不到水喝，幸好中午下了场暴雨，战士们接雨水吃了点干粮，虽然衣服淋个精湿，但情绪高涨。直到下午3点，迟迟不见敌踪，是不是下雨，敌人改变计划了？段政委命令全员保持警惕，坚决不得擅离阵地。4点过后，最高的瞭望哨发现了敌情，连续发信号，伪满军终于稀稀拉拉现身，30几个尖兵在前，后面是骑兵，接着是大队人马，有个伪军发现我军瞭望哨，报告指挥官太田茂，太田茂拿望远镜观察了一番，不在乎地说：几个土八路，小小地，没有关系。敌人前卫部队进城了，还是没有动静，直到抵达城北西关老爷庙戏台前，段政委才发出攻击号令，埋伏在东西两侧和城内部队同时出动，喊杀声一片，将敌人分割包围，44团从西山冲下来，切断了敌人退路。伪满军扛在肩上的歪把子机枪来不及脱下枪套，掷弹筒内还装着黄瓜，迫击炮只打了2发炮弹，就全成了我军的战利品。在城里的机关干部和勤杂人员没有枪，就从老乡家拿来铁镐、锄头、菜刀参战，摄影师贾健赤手空拳抓住1个俘虏，缴获了驳壳枪。

很快敌人从噩梦中惊醒，向我军发起反冲击，北门外1座独立院落成了争夺的战场，分区司令部参谋王刚不幸牺牲，2排长郭发禄干掉6个敌人，机枪手赵永福多处受伤，仍力战群敌，死抓住机枪不放，直到增援部队赶到。正面大路上的战斗尤为激烈，敌人利用两侧地形拼死顽抗，10团相继组织几次冲锋，效果都不大。李荣顺团长见状，命令3连长孙玉禄带领1排和连部30余人，每人揣4颗手榴弹，从龙门所西北角向敌侧迂回，以玉米地为掩护，摸近敌人后猛甩手榴弹，敌副营长当场毙命，其余见势不妙纷纷逃离阵地。狡猾的敌营长王国仕，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躲在庄稼地里的土坑内，被我1连9班长生擒。另一股敌人在太田茂指挥下，企图抢占西山制高点，被44团迎头痛击，把敌人压制在山脚下的河滩里。团长雷淯龙率通讯班直奔太田茂打算将其活捉，太田茂举起手枪向雷团长射击，两枪都没有命中，慌乱中掉头就跑，我通讯员箭步冲上去，用刺刀将太田茂脸部捅伤，他急忙抽出指挥刀，比划两下又跑，刚逃到土坎下，被通讯员用石头砸中头部，一命呜呼。后据伪满治安军参谋长赫慕侠中将称，太田茂的老婆抱着他的灵牌哭着回到承德。1个多小时战斗结束，原驻龙门所的伪满军连长，因地面熟，在混乱中取道郭家窑沟翻越长城窜回白草。陈耀宗所率伪蒙疆警察更是奸滑，枪一响就脚底抹油，取道扬卜庄子，连同众民伕乘夜逃往赤城。我军以伤13人、亡6人的代价，毙伤敌指挥官太田茂以下官兵50多人，俘虏余人，逃散之敌也大部被地方武装抓获。此役缴获迫击炮和手炮各1门，掷弹筒3具、重机枪3挺、轻机枪11挺、长短枪支，全鞍马17匹，还有大批弹药和辎重装备，补充了百多号兵员，为8月天兵下张垣提供了可贵的战力补充”（见《张家口市军事志》）。段苏权回忆，“俘虏被带到雕鹗编入我部，王国仕我们放他回去了，给他发了伙食费、路费，我们有的战士还和俘虏換了鞋子，准备打新仗，后来我部的机枪射手、炮手大都是俘虏过来的，缴获的重机枪、迫击炮在打张家口时发挥了作用”。段苏权的警卫员赵永宽对采访者说：“团长李荣顺向段、钟两位领导报告战场打扫完毕，赤城来的援敌也快到了，由蒋家堡奔龙门所的大道上闪烁着灯光，渐渐传来人走马踏声，段苏权拍拍钟辉琨肩膀说：咱们走，让龟孙子们收尸吧！于是10团和44团的队伍悄然出城，向赵家沟那边迂回，消失在黑黝黝的夜色里”。44团是支新锐，44年秋季由平西12区队升编，在察南战役发起时，仗打得不够理想，45年5月12日夜与7团3连共同强攻桑园，“因战斗序列紊乱及事前侦察不力”，部队伤亡大战果小，于次晨撤出战斗。之后采取围困战术，至6月底仍不能得手，“遭受敌之严重杀伤，部队士气低落”（见《冀察军区察南战役总结》，45年8月）。正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44团终于在平北战役中找回了雄风。44团战斗力的提高，得益于44年冬季在齐家庄地区开展的大练兵运动，钟辉琨战后颇有感触，对这支兄弟部队赞誉有加，“44团训练得好，埋伏在那里就像钉子钉在那里，敌人来了不慌张，服从命令，战斗动作很快，猛打猛冲，几次在主阵地把敌人压下去，如被敌人夺去，后果难料”。龙门所城北伏击战大获全胜，令刘力生豪情满怀诗兴大发，以“口袋阵”为题赋诗1首，生动有趣，犹如史诗，特记录如下：

山城龙门所，塞上交通道。

驱走伪满军，重来有情报。

争夺岂能容，先机设圈套。

城楼弓上弦，西山刀出鞘。

猎场巧安排，专待豺狼到。

头上大雨淋，腹中饥肠叫。

猎物在途中，耐心莫焦躁。

午过果然来，八百枪又炮。

只见城门开，未知口袋妙。

匆忙拥进城，直奔戏台庙。

人马乱哄哄，忽响冲锋号。

城上飞刺刀，千军寒光耀。

山沟后路抄，炸弹人丛爆。

黄蜂乱了窝，蚁群热锅闹。

带头伪营长，缴枪懂诀窍。

侵华下场悲，送命大田茂。

何人想遛边？民兵层层哨。

原来八百名，清查听报告。

战后不久，平北地委决定，成立丰宁、滦平（西）两个工委和办事处，1个设在龙门所（书记王子明，主任陈道明），1个设在四海冶（书记刘文科，主任张振东），由热西地分委领导，很快恢复了黑河川和滦平西部地区，并向长城以外伸展开辟出大片新区。

聂荣臻曾高度评价说，45年夏季，“冀察区打开了察北、热西、平西的局面，与冀晋新解放区连成一片，敌人被压缩在张家口和铁路沿线以及少数城镇里，出现了对我们空前有利的形势”（见《聂荣臻回忆录》）。7月20日，程子华、耿飚向中央军委报告《晋察冀地区开辟及战果》，内中对平北战役叙之尤详、包举靡遗：“6月中旬开始，重点在中心区龙关、赤城、后城一线，减轻敌对平北压力，迫使伪满军后退。由于围场边境我军活动，敌受东南两面威胁，被迫放弃独石口线据点，并已攻克逼退据点21处：逼退延庆北小鲁庄、龙关东南雕鹗堡、后城石剪子岭、样田堡、浩门岭，袭入张北南关伪蒙军司令部，宣化西北陈家庄、东峪、井北村……（以下字迹不清）。7月1日攻克崇礼，逼退新营子、历沟，赤城之独石口、云州堡、石嘴窑子，昌平之大庄科、黄花城、二道门，延庆之四海、永宁，密云之马营、守营、大沟门，攻入南口车站、宣化南关”（以上电报内容均出自《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年阵中日记》）。

45年3月，美英等国盟军强渡莱茵河。4月，美军取得鲁尔战役胜利，以每天50～80公里速度行进，11日进抵易北河畔。25日，美第1集团军69师一部，在柏林南部公里处易北河畔的托尔高地区与苏军会师，把德军截成南北两段。30日下午3时30分，希特勒在绝望中自杀身亡。5月1日，苏军第3、第8集团军在国会大厦以南会合，5月2日15时，德军完全停止抵抗，柏林城防司令魏德林将军率守军残部投降。7月17日，苏美英3国首脑在柏林近郊波茨坦举行会议，26日发表《中美英3国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中国没有参加会议，但公告发表前征得蒋介石的同意，苏联于8月8日对日宣战后加入该公告）。在太平洋战场上，美军从3月18日开始了冲绳登陆战役，这是二战中美军最后1次登陆作战。为取得制空权，美国海军和航空兵首先对九州、四国、福摩萨和冲绳岛的日军机场实施突击。4月1日，经过强大空中和地面饱和轰炸后，傍晚前已有6万人、大批坦克和火炮上陆，5天后美军占领冲绳中部。接近主要防御地带时，遇到日军顽强抵抗，包括神风特攻队飞机出动1架次，使美国舰队遭到不小的损失（损伤近艘舰船和余架飞机）。经过1个半月的苦斗，5月底，日军主要阵地被攻克，6月4日，海军陆战队在日军后方登陆，6月21日，日军停止抵抗，自此门户洞开，美军对日本本土的攻击变得随心所欲。45年夏季来临时，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进入尾声，平北抗日军民即将进行收官之战，为终结长城线上的日寇和实现新的、更大的战略目标奋勇前进。

《时史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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